陶勇与孙二富
一九四二年春天的一个早晨,新四军东进纵队第一师第三旅指挥部里,旅长陶勇正在对着电话筒发布一个又一个的命令。“报告!”随声进来一位挽袖、提枪、左臂挂着绷带的人,气呼呼地跨进屋来。
陶旅长放下话筒,惊异地把脸转向来人:“三连长,怎么回事?”
陶旅长两道剑眉突地扬起,两眼炯炯有神,一只手习惯地扶着腰里的手枪。
“妈的!海盗!抢老百姓的东西,还向我们开枪,为首的是个姓孙的。”三连长怒不可遏,原来是一股海匪正在抢劫,被担任警戒的三连发现了。
陶旅长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,两道剑眉紧锁,大声追问:“离这儿多少路?”
“左前方六百公尺的小村子里。”
“我命你,亲自带一个排速去把他们解决!”陶旅长斩钉截铁,把拳头在桌上一砸。
“是!”三连长啪地一个立正,向外冲去。
“回来!”陶旅长大声命令:“向天空开枪,不许伤人,我要活的。”
“是!”三连长纳闷地望了一下旅长,快步下去了。
陶旅长脑子里回旋着三连长的话:“海盗”、“姓孙的”,是孙二富吧?他想到在黄桥,陈毅司令员、粟裕师长和自己的一次谈话,陈司令曾谈到三旅东进后会遇到各种困难,那里不比山区,退可守,进可攻,那里是平原,要和日、伪、蒋三股势力较量,还有一股海盗取名为“海防团”,为首的叫孙二富,共一千多人,武器较好,又经常在海上飘没。由于他们以大海为根据地,日本鬼子也拿他们没有办法,据说暗中亲日的韩德勤正在千方百计收买拉拢孙二富。临别时,陈司令再三叮嘱,最好不费一枪一弹,把“海防团”争取过来。眼下这股海盗是不是他们呢?陶旅长猜测着。门外一声“报告!”打断了陶旅长的遐想。
三连长押进来一个五花大绑的汉子,他那张四方脸上怒气冲冲,一双虎眼射出仇恨的目光。
陶旅长打量他,他也打量着陶旅长,开口骂道:“看什么,要杀要砍随你便,我孙二富大意失荆州,只带了十五个兄弟,不然,你就是铁壁铜墙,也不能把老子怎么样!”
“啊,果真他就是孙二富。”陶旅长喜出望外,但他没动声色,只是爽朗地笑了一下:“哈哈,要杀你,何必等到现在。”说着亲自为孙二富松了绑。
孙二富惊讶得瞪起眼睛,“他就是赫赫有名的陶勇!”他听过有关陶勇神奇般的传说,如今见他穿着一身和新四军战士一样的普通服装,举止不凡,不禁暗想真是百闻不如一见,心里十分佩服,但脸上仍装着不以为然的样子。“我们决定放你回去,这是你的枪,拿着吧!”陶勇面带笑容,把两支缴来的枪递到孙二富跟前。
“真的?”孙二富望着陶旅长。
陶勇坦然一笑:“共产党光明磊落,说一不二,请你放心,希望你以后不要伤害穷人。国难当头,你要选择正道才是。改日我还要上门去拜访你!”
孙二富一点头:“好,我等着你。”说罢,带着十五人匆匆离去。
孙二富回来后,心里像烧开的水不能平静,他想起苦难的童年,少年学徒,当上船老大,本想当渔民过安稳日子,却被海匪绑去,后来逃出来,为了不再受海匪的欺负才拉起队伍。如今国难当头,自己这支队伍周旋在日伪、老蒋、新四军以及其他各种势力中间,苦不堪言。今天新四军陶勇旅长的大义之举让他感动了,他知道自己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。
第二天一大早,孙二富还在迷迷糊糊地睡觉,一阵叫嚷声把孙二富从梦中惊醒,他睁眼一看,霞光已插入船舱,他一骨碌起身,只见一个手下站在面前。
“大哥,新四军来了!”
“多少人?”孙二富本能地摸了下腰中的双枪。
“两个人。联络员来报告,说是新四军的旅长陶勇。”
“啊!他果真来了。”
孙二富走出船舱迎了上去:“陶先生,真想不到,你如约而至,欢迎、欢迎!”
陶勇笑着握住他的手:“孙团总这几天没睡好觉吧,客人多吧,有日伪的、有老蒋的……”
“哈哈哈,不瞒陶先生,日本人是来过,但他们侵我领土,杀我同胞,是我孙二富的敌人。至于老蒋的手下派人送来委任状,我算看透了……,我还是喜欢陶先生这样的客人!”
“好,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!”
恰巧这时一群海鸟正从天空飞过,孙二富说:“陶先生今日来没有好菜招待,我就打两只飞禽下来。”说罢,用手向天一指。孙二富是个好胜心极强的人,他想在陶旅长面前施展一下本事,浑身紧束的孙二富双手从腰中拔出盒子枪,稍瞄一下,左右开弓,“砰,砰”两枪,两只海鸟从半空中坠落下来。头目和团丁们欢呼起来,将落物拾起来一看,两只鸟肚开了花。
陶旅长喝彩:“好枪法!”
孙二富收起枪,洋洋得意地望瞭望陶旅长,似笑非笑。陶旅长深知其中之意,微微一笑,拔出手枪,也向空中连开两枪,随之两只飞鸟掉了下来,团丁跑过去拾来一看,全打在鸟头上。众人一阵喝彩,孙二富十分佩服:“陶先生,你让我开眼界了!”
陶勇笑道:“孙团总过奖,早年家里穷,进山打猎混饭吃,练就的小手艺。”
孙二富笑道:“巧了,你打猎,我捕鱼……”
陶勇说:“我知道你不但有一手好枪法,还有海底行走的绝活。”
孙二富有所感触地望着陶勇。陶旅长见状,知道孙二富的心有所动,便侃侃而谈:“大敌当前,枪口要一致对外,我们不想对你们改编,我们只希望你能把枪口对准日寇,在困难时期,如要我们支持,尽管联系。如有要求,我们可以派一个同志来协助解决,海防团大主还是你做,何去何从,望三思而行。”说罢,招呼警卫员:“快去把带来的粮食给孙团总拿来。我知道昨天他们在集市抢老百姓粮食也有些迫不得已。”
孙二富羞愧难言,百感交集,握住陶勇的双手久久不放。突然,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,双手捧着欲朝陶勇下跪,陶勇连忙阻拦。原来,孙二富给陶旅长准备了一张“学生帖子”,甘拜陶勇为师。在这张帖子上写的名字是孙仲明,陶问他为什么改名,他说是特意找了个私熟先生改的,仲明谐音重明,即重见光明的意思,以后一直到逝世,他就用这个名字。
孙二富出生于角斜镇顾陶村的虾儿港,幼年随母生活于弶港,少年闯海创业,任海防团长后常驻于栟茶,晚年疗养定居于泰州,48岁英年早逝,其墓碑置立于泰州革命烈士陵园。
孙二富领导的苏中海防团,1949年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。2009年,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60周年时,不少重要媒体以《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的先驱者》介绍孙二富的传奇人生。
这真是:
陶勇大智收海匪,
二富投明正道归。
海上蛟龙写传奇,
举枪歼倭显神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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